失眠了，因为有心事不吐不快，要说又在意老公和亲人的感受，不说是因为知道还有些相关的人还蒙在鼓里。如提出来，或许也会被当做没这么一回事，但至少我相信会比不讲出来好。
家婆又需要动心血管疏通的大手术了。拖了整半年，举棋不定。前几天，医生警告不动手术会有中风的风险。的确，一些症状都出现了。
家婆有她视如命根的7男3女，都成家了。生活虽一般，却个个家庭和谐，夫妻恩爱，而且都懂得疼爱自己的小孩，孩子们也听话乖巧。家婆和家翁习惯生活在自己的空间，不愿和子女们同住，只喜欢‘周游列国’四处去遍布在不同州属的孩子们家小住。但近年来，她行动不便，加上观音娘娘叫她不可过海，所以她一直留在槟城的家中。
家婆和10个孩子的互动表面上看来很好，客客气气的。孩子有事时，老母亲牵肠挂肚。例如有人财务上遇到困难，她虽爱莫能助，却也忧心忡忡地尽自己的力量向其他孩子调度或向外张罗。
写到这里，我脑海中的陈年往事又涌现了。
20几年前，我和老公（当时还是男朋友）才念完大学出来就业。老公在下班时忽然腰部发疼，挺不直腰，寸步难移。我怕事情可大可小，也习惯什么都跟家人沟通，就通知了家婆。
隔天我下班后去探望老公。我们坐在客厅。傍晚时分，天色渐暗，我看见一辆的士从远处缓慢驶来，印度司机探头出来，并逐一在数屋子的门牌。来到我们屋前，它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车门推开了，我赫然发现下车的竟是家婆。
没想到从没自己出过远门，也没去过飞机场的家婆在放下电话后，也理不了手头的拮据，就只身语言不通地搭上飞机来了吉隆坡。我们没意料到家婆会来，她在电话里也没说要来。那时我们打电话回家是用公共电话的。她说放下电话后，坐立不安。在一个信封上看到应该是老公租房的地址，就毫不犹豫地拿了一件衣服出门去了。她强压着心乱如麻的煎熬、一路东问西问去了飞机场，又用一口破马来话买了机票，战战兢兢地上了飞机，又下了飞机。再比手画脚加上向旁人求助翻译她的福建话为马来话而上了印度佬的的士，又千拜万拜是找对地址才下了的士。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让她看到了宝贝儿子。
高高挂起的心着陆了。
我们是感动得想哭。相反地乐观成性的家婆，双手虽然边讲边拍胸口，声音也不自禁地在颤抖，但脸上一直是笑盈盈的。
我问家婆她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找不到我们，她会怎么办？家婆挥一挥手说“没想，如果真找不到，再作打算，没什么好怕的。”
我把这难以置信的一幕铭记於心。
那天我谈起，两位当事人胆敢忘得一干二净。
我私下很仔细地把那不能遗忘的感动跟老公说几遍，他勉强地记起了一些画面。我一再地对老公强调单凭这件事，不管任何时刻任何情况之下，如果有需要，为了家婆，我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由于地缘关系，家婆的病况，第一时间都是身为中学副校长的四哥在处理和跟进。前两次的手术，都是他在知会弟兄们。手术费也是由他先付再让弟兄随自己的经济能力分担或分毫不付，四哥、七弟和我们三家都承担大部分，也没什么微言。
我和家婆闲聊时，才知道她虽然不挂在嘴边，却十分痛心她入院时，没有全部孩子探望，也没有接到孙子孙女的电话慰问。我说他们都很想念你，知道你很man,不会介意他们没来。她也打哈哈的回应我：“那你们一家人都来，我没财产可以分你们的。”我把话题引开说：“因为观音娘娘没说我们不能过海，你别帮我们问呀，我们可喜欢过海来槟城吃喝玩乐。”
四哥那天上来KL找我们时，第一次听他大吐苦水。在做联洽工作时，他委实是对一些弟兄姐妹对家婆冷漠以对，噤若寒蝉或避而远之的态度深表痛恨。
前晚，四哥致电托老公通知全部人，他希望老公这回做头头.他还说，如果老公可以说服到一路以来那几位素来抱着事不关己的人能尽分力，他会对老公行礼致敬。
说了。的确不容易。有者是不服另一人没尽力，所以也有样学样。有者认为如要分担就要平分，不能有些多有些少，如果是不平分，就索性拉倒。莫衷一是。我不解为何不像以往一样来处理。原来这次的数目蛮大的，四哥也认为大家应尽一分力，他这次也不想先付。
“然后现在怎样？”我问。
四哥说要凑足钱才问家婆要不要开刀。（家婆是考虑到钱才不肯）
我听着听着，正要说出自己的想法，老公就问我：“你怎样看？”
我说 ：“这是一件危在旦夕的事情，不容再拖。马上致电说服家婆。叫四哥联络医生安排开刀。我们即刻回去亲自送家婆进院和付费，再即刻赶回来让你如期在下星期四早上飞去夏大办理新入学手续。”
另一方面，温顺的老公也硬起头皮一个一个电话打。好言相劝弟妹们尽分孝心。但要他致电他的哥哥姐姐们，他还是作罢了。
我深知每个家庭在经济上都不好过，但我看重的是，有没有真的尽了力？试问如果是自己的小孩有需要，我们会怎样对待？父母孩子都是宝，绝对不能厚此薄彼。
一路以来面对这样左右为难的事情，我都抱持着反求诸己的心态，再苦再难都不能影响到老人家安享晚年，这更甚於不能苦小孩之上，毕竟孩子和我们的日子比我们和父母的日子还更长远，有什么缺失总会有时间来得及弥补。
昨午刚敲定了，家婆会在下个星期一入院，星期二早上动手术。
希望有看到我这五舅母、五婶、五伯母语重心长之心声的你，能有空时多打电话给爱你在心口难开的Ama。
Ama很害怕，这次是大手术，她很需要你们的加油打气。
也希望你们原谅我把详情写了出来，这真是非我所愿又不能不为之的事。
秉持着只要我的起心动念是善的，事情就会朝着我想见的方向走去。希望我能得到你们的认同，快快拨动Ama的电话。
祝福我的家婆，一位伟大的母亲，一位和蔼可亲的A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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